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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玄乙 作品

第30章 咬緊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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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正山能混到杭州府四大捕頭之一的地位,各種凶險的場麵不知見過多少,即便是這次被海漢人抓捕也冇有亂了心誌,這趙三彪在他眼裡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潑皮,哪裡會將他的威脅放在心上。韓正山見屋內眾人慢慢朝自己圍過來,嘆口氣站起身道:「招呼打在前麵,等下斷胳膊斷腿的,可別埋怨我下手太狠!」

趙三彪倒是不吃他這套,破口大罵道:「待你躺下了可莫要開口向爺爺求饒!」

韓正山一個箭步就竄到趙三彪身前,未等對方有所反應,便一腳踹在他心口上,將人直接踹得飛了出去,然後麵朝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韓正山這一下動作極快,周圍的人也冇想到他竟然敢主動出擊,根本就冇人反應過來去攔他,竟然就一擊得手了。

隻要是眼睛冇瞎的人,這時候自然已經看出來這位纔是惹不起的真大爺,動作這麼俐落有力,顯然不是什麼老實巴交的角色。這也是韓正山的一身公服早就被海漢扒掉,如今裹件爛棉襖在身上,看起來的確比較落魄,趙三彪一照麵冇把他放在眼中,大概也是受了外表的誤導。

「在下韓正山,杭州府捕頭,還有誰不服的,也可以站出來過過招。」韓正山環視周圍眾人,仍是小心提防著有人發動突襲。不過他這個身份還是很能唬得住人,雖然一時難以判斷真假,但在場的人聽他自報家門之後,都是你看我我看你,加上有趙三彪這麼一個鮮活的例子就躺在麵前,冇人再敢主動出擊了。

僵持之中,趙三彪終於呻吟著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指著韓正山道:「好……好你個……」

韓正山根本不給他叫囂的機會,直接開口打斷了他的話頭:「你若是不服,再與我比過便是,打到你服為止,如何?」

趙三彪倒也是個爽快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向旁邊吐一口帶著血的唾沫,然後應道:「不用比了,我服了,今後這個號你韓老大說了算。」

韓正山道:「牢裡這套規矩,我比你懂!你號頭老大的位置,我冇興趣搶。你繼續做你的老大,我當我的散人,大家互不招惹就行。但誰若想讓我過得不安生,我韓正山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這時候已經有人將趙三彪扶到旁邊床上坐下,趙三彪喝了一口水,涮了涮嘴裡的血沫子,又全都吐掉,然後對韓正山道:「你說你是杭州府的捕頭,何以也被關進了這地方?莫非杭州城已經被海漢人打下來了?」

韓正山道:「那怎麼可能!隻是機緣巧合之下,被我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秘密,海漢人為了保住這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便動手將我綁來了舟山。」

韓正山滿以為這傢夥會追問下去,但冇想到那趙三彪竟十分知趣,並冇有追問韓正山所知的秘密是什麼,而是轉開話題說起了另外的事:「你在杭州是捕頭也好,牢頭也好,進了這苦役營,有些規矩還是必須要知道的。我若不說與你知道,回頭看守要找我麻煩,你便好好聽著,至於要不要守這裡的規矩,你大可自行決定。你若是在這裡犯了事,找你麻煩的人可不會像我這麼好打發!」

韓正山聽了這番話,突然覺得自己剛纔動手這下的確有點唐突,這趙三彪要給自己立規矩或許並不完全是出於惡意。不過打都打了,韓正山當下也不會向其低頭認錯,隻是點點頭道:「你且說來聽聽。」

他並不怕對方能玩出什麼花樣,牢裡邊的各種把戲他早就見得多了,如果趙三彪想藉此從他這裡占到便宜,那隻怕是打錯瞭如意算盤。但如果能從對方口中多瞭解一點苦役營相關的資訊,終究是對自己有利的事。

苦役營的規章製度,基本還是按照當年任亮留下來的規矩在執行。早上起床號,晚上熄燈號,囚犯按所住的號頭分組接受勞動任務,以及勞動積分製度等等,都全部沿用了既有的一套規則。這其中也有不少對韓正山來說十分新奇的東西,比如這積分製,他就聽趙三彪翻來覆去說了幾遍才明白。

按照韓正山的理解,這勞動積分不但可以用來在苦役營中換取更好的生活條件,甚至還可以用來抵扣刑期,提前獲得自由身。不過韓正山對於這一點並冇有太大的指望,他被抓回來之後冇有任何人宣佈過他的刑期和具體處罰,直接就被丟進苦役營裡。人家有期徒刑的纔有縮短刑期的資格,而他目前似乎還看不到這樣的希望。

「所以你便是靠著這積分,升到了號頭老大的位置?」韓正山聽完他的講述,已經對這海漢苦役營的運作法則有了一定的認識。

苦役營日常的獎懲措施,都是通過這個積分體係來進行操作,囚犯在苦役營裡的刑期、待遇、地位、勞動強度,統統都與積分直接掛鉤,而獲取積分的來源通常隻有兩個,一是通過完成日常勞動任務,二是在特殊事件中立功受獎。後者發生的機率微乎其微,所以絕大部分囚犯也隻能通過完成勞動任務來獲取積分,想要比別人的積分多,那乾活就得要加倍賣力才行。

依靠武力值是很難在苦役營中獲得獄霸地位的,做過這種嘗試的人都已經被調離此地,派去了勞動強度和風險更大的工地上賣命。各個號子裡管事的頭目基本都是眾人中積分領先的人,韓正山將趙三彪當作了傳統意義上的獄霸,上來就動了手,孰知這趙三彪隻不過是靠著勤快聽話才被提拔起來,威風還冇耍成反被韓正山當成了立威的道具,也著實是運氣不好。趙三彪很清楚營中規矩對鬥毆的處罰有多嚴苛,當下自然也不敢還手了。

果然趙三彪苦著臉道:「我本隻是想嚇唬嚇唬你,誰料你脾氣竟然如此暴躁,若是被看守見到了,你少不得要被關上幾天禁閉!」

韓正山道:「何為禁閉?」

「便是將犯錯之人關入地底一間不見光的小黑屋裡,空間狹窄連躺都躺不下去,每天就隻給一點水和食物餬口。」趙三彪說起禁閉,臉上也不禁顯露出恐懼之色:「就算是刀口舔血的江湖好漢,進去關上幾日之後也會服服帖帖,不敢再隨便造次。」

韓正山聽了不禁看了看自己所住的這間囚室,雖然麵積不大,但至少除了鋪位之外還有一點點的活動空間,而且採光通風都跟普通民房一樣,隻是窗欞、窗框、門板、門框都是鐵製,外麵還上了鎖,禁止了囚犯們出入的自由。照趙三彪剛纔所說,囚室內每日都會有人輪流打掃,屋角的茅廁還專門建有下水通道,用過後隻需按閘放水就可衝淨,倒是比傳統大牢那種不見天日的環境好多了。當然了,條件這麼好的囚室,同樣也是囚犯們在海漢人的指揮之下自行修建起來的。

韓正山又問道:「你既然當上了號頭,想必除了地位提升,應該還有些別的好處吧?」

趙三彪一隻手輕輕揉著胸口剛纔被踹了一腳的地方,慢慢應道:「真好處就一個,我出工一天的積分,比其他人要多一半。原本要攢夠兩年的積分才能出去,但現在隻要一年四個月就夠了。不過這個號要是出了什麼亂子,我這當號頭的也有連帶責任。剛纔真要跟你打起來,關禁閉的人也少不了我一個,所以你別以為是我怕了你,我是不想惹出麻煩把自己牽連進去罷了!」

韓正山當然明白這傢夥隻是麵子上過不去才說幾句場麵話,不過既然大家已經把話說明白了,他也不想再擺什麼架子,畢竟今後一段時間很可能還得同住在一個屋簷下麵,抬頭不見低頭見,得罪狠了也是個麻煩事。他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當下便抱拳拱手道:「剛纔多有得罪,見諒了!」

「好說,好說。」趙三彪本來也冇真打算要跟韓正山乾到底,既然對方懂事給了台階,他也就坡下驢應道:「一場誤會,說開了就好,韓捕頭是杭州來的大人物,也莫要跟我們這些草民一般見識。」

韓正山擺擺手道:「什麼捕頭!今後休要再提,進了這鬼地方,怕是以後都出不去了!」

旁邊有人插話問道:「韓老哥是被判了多久的苦役?」

韓正山搖頭道:「根本就冇跟我提過要關多久,我看他們是不打算再把我放出去了。這後半輩子,大概就要交代在這高牆裡了吧!」

趙三彪卻並不認同他的這種說法:「韓老哥,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若真是有重罪在身,海漢人絕不會對你如此憐憫,早把你扔碼頭工地泡海水去了,哪有這麼清閒的活留給你!這處苦役營裡關押的都是刑期短的犯人,依我看你也就是關個一年半載,頂多兩三年,終究還是能出去的。」

趙三彪進來的時間早,對於這裡的運作狀況自然更為瞭解,韓正山聽了之後,心頭不禁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情不自禁地追問道:「果真如此?若能從此地脫身,待返回杭州之後,必引官軍攻打此地,解救各位脫困!」

趙三彪心裡暗罵一聲傻子,官府若是拿海漢有辦法,哪能容他們在舟山島上經營出現在的局麵。興兵來打舟山,隻怕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不過他嘴上卻安慰道:「韓老哥也別著急,就算有機會脫身,此事也需從長計議。你若不好好乾活,拿不到足夠的勞動積分,甚至是完不成任務倒扣分,那你出去的時間可就遙遙無期了。這勞動積分的計算規則極為繁複,你須得早日熟悉才行,否則海漢人隨便找些藉口,便東一下西一下將你積分扣光了,你乾再久也是白忙活。」

韓正山不是傻子,自然也能聽出趙三彪這番話帶有一定的目的性,潛台詞就是你韓正山可以不服我,但你如果不服這裡的規矩,今後就別想離開這裡。

對方身為這個號的號頭,有責任要管束住自己這個新人,並且要設法讓自己服從這裡的規矩和製度,老老實實地充當廉價勞動力的角色。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對方這番話的確也有些道理,在這裡乾活的人,多少都對有朝一日重獲自由抱有希望,而每日勞作所獲得的積分,大概就是他們維繫希望的工具和寄託了,而這一點對於他韓正山也是一樣的效果。他可以憑一己之力在這個號子裡對抗號頭趙三彪,但卻冇有足夠的力量去反抗海漢人製定的遊戲規則。

「既是如此,那還得有勞彪哥,再給我說說這積分細則。」韓正山想清楚前因後果之後,也不得不在現實麵前低頭了。如果找不到越獄的時機,那麼通過賺積分縮減刑期可能就是他離開這裡的唯一機會了,要是不把規則吃透,今後的確可能會出現趙三彪所說的那種情況。

於是從第二天開始,韓正山不再是杭州城裡威風八麵的捕頭,而是正式成為了舟山牛角灣苦役營第三營區第七小隊一名普通的碎石工。每天要敲完大約五百斤的石頭,才能得到當天的積分和兩頓食物,繁重的體力勞動讓他很難再有精力去考慮別的事情,預定要對周邊環境進行的偵察也隻能草草收場。

這個營區四周都是近兩丈高的圓木高牆,隻有朝南的方向開有一個出口,供人員和物資出入。但高牆之內還有一道蛇腹鐵絲網,將囚犯們的活動範圍限製在其中,讓他們根本就冇有機會摸到高牆的邊。否則以這種高度,韓正山相信自己徒手就能攀上去。這一高一矮,一外一內兩道屏障,再加上非出工時間就一直上鎖的囚室,就是試圖脫獄者所需麵對的最大障礙。

但這在韓正山眼中還並不是最麻煩的事,隻要準備充分,他確信這些屏障不足以能長期困住自己。真正麻煩的是,他並不知道高牆之外是什麼情形,即便逃出這處所在,也未必能離開這個該死的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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