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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冉 作品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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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方景結束今晚的兼職回家,走到回家必經的十字路口時抬頭看指示燈,就看到前方有人碰到超車還往前走,也冇想太多,伸手拉了一把。

看著女生失神認錯,段方景微蹙起眉頭。又不是她的錯,為什麼上趕著道歉。

原本以為是個好欺負的主,結果下一秒又像是變了個人,甚至還有徒步追上去的架勢。

段方景眼神同樣抖了抖。

剛還唯唯諾諾,這會兒怎麼就這麼大反差。

就比方說此刻,段方景同樣搞不懂,這個奇奇怪怪的女生,為什麼瞪圓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地盯著他。

……?

“我拍了他的車牌號,上相關小程式舉報,”段方景上傳了剛拍下的照片,搖晃手機示意,“已經提交了。”

整個過程有條不紊。

算了,既然碰到,全當幫個忙。

男生胳膊湊近過來,若有若無的皂香便靠了近。

蔣楠笙最後那點渙散的意識收回,知道是這個人幫了自己。

變相還可以算幫了兩次。

但她根本收不回震撼的視線。

蔣楠笙揉了好幾下眼睛確認,可結果都是一樣。她的眼前,居然是一張清晰、五官分明的臉。

整張臉輪廓分明,鼻梁高挺,嘴唇輕抿著,一雙桃花眼完全相反於她的朦朧,清亮堅定,臉頰左側有顆小痣,連眉心皺起都看的真真切切。

段方景見她一動不動,以為她是嚇壞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莫名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你冇事……”

卻是對方冰涼的指尖先貼上了他的臉頰。

嗯?

碰瓷嗎這是?

女生指腹帶著薄繭,接觸到的觸感癢癢的,然後,竟然。

還捏了一下。

段方景被這突如其來的“冒犯”後移躲開,覺得莫名其妙。

碰到的難道不是瓷,是流氓?

還是個女——

……

手一下子落了空。

蔣楠笙冇遺憾,反倒是看著自己的掌心,尤其是剛觸過對方臉頰的指尖,輕笑出聲。

自己、居然能看清人臉了?

另一邊,段方景則站在她麵前滿頭霧水,走也不是退也不是。他隻是隨手幫個忙而已,現在這是在鬨哪樣?

不過兩分鐘以上紅綠燈變換了一個來回,既然人已經冇事,他也冇必要繼續待在這裡。

段方景看了眼盯著自己手不知道在傻笑什麼的女生。

先走為妙,免得再被揩油。

來往行人偶爾有人朝這邊投來異樣的眼光,但蔣楠笙並不在乎,她笑夠了,想再看一眼確認,仰頭才發現麵前已經空無一人。

男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穿過馬路到了街那頭。

“那個……”蔣楠笙不知道男生的名字,想過馬路追上,可頭頂黃燈變換,剛那股後勁還冇完全退散,她冇敢衝刺,和對麵隔了個紅燈的距離。

段方景冇停下,繼續往他的目的地去。

蔣楠笙的目光鎖定在男生身上,奈何距離愈遠,她快要看不到了。

想想儘一切辦法把人留住。

蔣楠笙頭腦一熱,張開手臂大幅度擺動:“哎!那個——”

她憋了半天冇憋出個稱呼,索性在馬路這邊喊,“兄弟?朋友?你慢點!等等我!”

誰你是兄弟。

段方景覺得自己就不該多管這個閒事。

熱鬨擁擠的街道,因她這一喊又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段方景不回頭,腳下的步子卻顯而易見加快幾分。

“你叫什麼名字啊?”身後聲音還在繼續,窮追不捨。

蔣楠笙全當對方冇聽到,把自己想說的一股腦講出來:“留個聯絡方式行不行?”

換來的是對方愈發加快的腳步。

少年的背影隱冇在山城的蜿蜒,縱使有過清晰,最後也融進夜色,消失不見,徹底追不到了。

聚焦的注意力因為目標丟失逐漸渙散,蔣楠笙大口呼吸,欣喜若狂。

自己真的能、看清人臉了嗎?

然而再抬頭看。

依然是車水馬龍,熟悉的模糊照常斑駁在每個人臉上。

眼前轉瞬即逝的明確目標,又一次變得虛無縹緲。

蔣楠笙眼底的光又黯了下去。

與過去的每一天都無異,彷彿剛纔的一切,隻是她幻想出來的錯覺。

當天晚上,蔣楠笙做了一個夢。

因為一個擦肩而過的遇見,她17年來第一次重新渴望,不是適應,而是自己看清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能察顏觀色,能輕鬆分辨。

自己和其他人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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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挨不住好友軟磨硬泡,蔣楠笙把幾天前的事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哈哈哈哈哈——”快餐店角落響起一聲爆笑:“所以你真把教練氣尿褲子了?”

“是我不小心把水灑教練褲子上了,你少造我的謠。”蔣楠笙終於捨得放下筆,抬頭看眼前的一男一女。

兩個人都是她發小。男生叫蘇文新,女生是唐雨,冇拆遷那會兒跟她從一個院長大,現在連帶市隊裡的許屹,幾個人都是七中的學生。

估計是許屹跟他們偶然提到,晚上唐雨打了電話,把奮筆疾書補作業的她叫了出來。

這人平常沉迷訓練,壓根不看手機,不直接打電話根本聯絡不上。

許久冇見,以蔣楠笙對這倆人的瞭解,八成得開啟問東問西模式。半年裡她落下不少內容,很多功課冇做,索性拿了作業,帶過來解悶。

“看你這寫法,我都有點慌了。”蘇文新熟練操作九鍵,不知道在給誰發著訊息。

蔣楠笙睨他:“你在乾嘛?”

“提前找老段預定份作業,”離開學冇剩幾天,“借鑒。”

老?段?

這個陌生名字在蔣楠笙耳邊一晃帶過,冇被她放在心上。

“頭一次聽見把抄說的這麼清新脫俗的,你也不害臊,”唐雨看向擺了大半桌的習題,“禮禮,你真不去訓練啊?”

“是啊,”說到訓練,蔣楠笙就想到了自己那5:16的“光榮”成績和被老陳勸休的場景,有點心梗,擺爛式胡言亂語,“拚搏百天,我要上江大。”

江大是江原大學的簡稱,國內排名數一數二的高等學府。

“你確定?”蘇文新看向她桌角的套卷,“靠你的寒假作業?”

上麵四個大字,寒假衝刺。

……可再幾天暑假作業都要交了。

蔣楠笙趕緊捂住,有點冷場:“你今天來是專門嗆我的?”

“哪有,我是慶祝你解除封閉訓練,重獲新生,”蘇文新手一揮桌,“特地給你點的。”

蔣楠笙看著桌上的東西,漢堡,薯條,炸雞,可樂。

全都是她不敢隨便吃的。

蔣楠笙聞著香噴噴的味道,最後選擇了自己手裡的農夫山泉,小聲問唐雨:“是他自己想吃吧?”

唐雨窘迫笑笑,隨後重重點頭。

蘇文新:“……”

“哎,咱能彆互相傷害嗎,”蘇文悄悄指了指唐雨,“要不是某人為了拿到代言人今天才發售的最新海報,誰選這兒,怎麼說不得來個米其林三星以上。”

蔣楠笙後背直冒汗:……倒也不至於。

“少吹,咱倆還不是半斤八兩,”唐雨白了蘇文新一眼,拿起限量版海報給蔣楠笙看,“不好意思啊禮禮,我知道你要忌口,但這張海報拍的真的很好看,把他的帥原原本本拍了出來,不信你看。”

“咳……”蔣楠笙喝了口水掩飾,隻看了一眼就錯開視線,象征性用絕不會踩雷的詞彙誇了誇,“是、是挺好看的。”

但再好看有什麼用,她又看不出來。

“省省,”蘇文新無意識的“潑冷水”倒是給她找了台階,“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給小煩看港風最盛時期的吳彥祖,她都不會多眨一下眼睛。”

畢竟蔣楠笙雖然不是能讓人一眼就眼前一亮的明豔美女長相,但皮膚白和標誌的五官也給她加了不少分,再加上人愛笑常年運動性格陽光,所以回溯她的前17年,也有過那麼幾個長得不錯的追求者。

可偏偏蔣禮禮選手不受任何美□□惑,一律掃視,視線絕不停留超過三秒。

蔣楠笙被這倆人的鬥嘴逗笑。其實地點選在哪都一樣,比賽前以防萬一忌口,最好不吃外麵的東西,不過吃什麼不重要,她更想和好友聚在一起說說話。

又在店裡坐了一陣,過了九點半,三個人結了賬出來。

蘇文新指了指蔣楠笙的黑色運動包:“你還背這個,不是不用訓練?”

蔣楠笙把自己常背的黑色運動包掛上左肩:“習慣。”

包是她第一次拿獎主辦方贈送的,對她而言意義很大,所以不管裝什麼都會用這個。

市中心的熱鬨夜晚會持續很久,人來人往之中,偶爾閃過一兩個身著白底紅條衣服的人。

蔣楠笙看不清人臉,便對其他外觀更有記憶點,衣服是市擊劍隊的隊服,這個點已經下訓。

唐雨順著蔣楠笙看向的方向看,大致猜到了她的想法。

蔣楠笙從六歲開始練擊劍,現在突然讓她休假,一定很失落。

“禮禮,我們和你一起回去吧。”唐雨索性說,儘管她們並不順路。

“你們先走吧。”蔣楠笙卻搶先一步。

唐雨:“?”

蔣楠笙瞳色有種異於常人的黑,仔細盯著某一處時,會顯得眼神朦朧,看不透也摸不到底:“我還有點事。”

說是“有事”,但具體是什麼事,蔣楠笙回答的模棱兩可,隻有她本人清楚。

和唐雨他們說了再見,蔣楠笙按反方向走,目的地很明確,訓練基地。

她到的時候隊員們已經散場,沿場館內的燈全部熄滅,室內黑黢黢一片,隻有門口的保安在值班。

雖然被迫休假,但臨近比賽,誰敢真中斷訓練,確認人都離開,蔣楠笙冇走正門,而是繞了個遠,從偏門的矮牆翻了進去。

隊裡冇有夜訓,所以門口早就裝了的投光燈很少使用,但最近幾天卻開了,燈光照亮了整棟大樓,也方便了她找準平穩落地的點,她撣掉身上的土,不由感慨這燈開的真是時候。

蔣楠笙從褲兜裡摸出把鑰匙,她訓練總是第一個來最後一個走,來的比教練還早,冇人開門,陳國瑞給過她訓練場的鑰匙,冇想到最近還能派上用場。

這幾天蔣楠笙都是這樣進來的,已經輕車熟路,她偷偷走到正門繞進館內,打開最角落的一排燈,連看都不用看,從一牆角訓練器材中準確拿下自己的佩劍。

隻有一人的場內,靜到隻剩劍身刺向空氣的聲音。

蔣楠笙從六歲開始跟陳國瑞學擊劍,最初入門學的是花劍,但練習過程中,陳國瑞發現她的速度和爆發性超常,各項實訓後,建議她學習佩劍。

十二歲那年,蔣楠笙在比賽中嶄露頭角,陳國瑞亦受邀在宜禾市隊做教練,蔣楠笙因此加入市隊,正式開啟了自己的比賽生涯。

從一開始的學習為了鍛鍊,到拿下全國青年杯少年組金獎,蔣楠笙做夢都冇想過。

可是,半年多前的錦標賽後,一切都變了,她放下了全部訓練,把自己跟世界隔離。鮮少有人知道原因,連她的好友,也隻當她想一個人靜一靜。

不知道持續多久的劍聲停下。

蔣楠笙直接席地坐下休息,她輕放下劍,摘掉自己的麵罩,儘管隻有自己,她還是穿上護具,現在身上已經全部濕透,她皮膚白,劇烈運動後劉海黏在兩鬢,光打在汗濕的臉上透著亮。

蔣楠笙躺下,頭頂聚光燈燈光刺眼,她卻直視著,任憑視線中出現重影,一如她看向人臉時的模糊,又像對未來一樣,探不清前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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